第124章 凡尔登or索姆河?
硝烟味已经完全散去,但混合着潮湿泥土和尸体腐败的气息,构成了凡尔登特有的空气令人呕吐。
王道踩着泥泞的战壕,深一脚浅一脚地巡视着刚刚加固的西北角防线。
士兵们看到他,无论正在搬运沙袋,还是靠着胸墙小憩,都会立刻挺直腰板,敬礼的目光中带着由衷的敬意和依赖。
短短几天,王道已经和“精准炮击”“带头冲锋”这些词紧密联系在一起,成为了这片绝望战场上为数不多能让人感到一丝安全感的象征。
王道一一回礼,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处工事的细节,检查着机枪掩体的射界,交通壕的隐蔽性。
他的眉头始终微蹙着,心思并不完全在眼前的工事上。
几天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反击战,虽然成功守住了阵地,重创了突入的汉斯部队。
但汉斯后续的反应,或者说汉斯根本没有反应,却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。
火力侦察……这个判断在他脑中盘旋不去。
汉斯投入的兵力、炮火的凶猛程度,都远超一次普通的袭扰。
他们显然是想撕开一个口子,后续部队也确实集结了。
可为什么在最关键的时刻,他们的预备队被强行按住了?
为什么炮火支援在暴露了155炮位置后,也没有进行更猛烈的报复性覆盖?
这不符合汉斯人一贯严谨、追求彻底胜利的作战风格。
除非……他们的目标,本就不是一次决定性的突破。
“师副!”
一个略显稚嫩又带着急切的声音从交通壕后方传来。
王道回头,看到一个脸上还带着炮灰痕迹,左臂缠着绷带的年轻士兵,正小跑着过来,是那个在防炮壕里被他扑倒救下的通讯兵杰克。
杰克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折叠的电报纸,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。
“有您的私人电报。”
杰克压低声音,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和神秘。
王道心领神会地接过杰克递来的电报纸,眼神充满关切地随口问道。
“干得好,杰克。伤怎么样了?”
“报告师副!皮外伤,不碍事!”
杰克挺起胸膛,随即又小声补充。
“师副,那天……谢谢您。”
王道拍了拍他的肩膀,没再多说,目光落在那张薄薄的纸上。
他快速扫了一眼四周,确认无人注意,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掩蔽部角落,借着昏暗的光线展开电文。
这是来自第二局特别行动处处长里昂的情报。
自马恩河战役后,总参谋长小毛齐离场,法金汉接任亦未能扭转颓势。
埃纳河、阿图瓦的连番失利,损失惨重。
德皇和容克集团对其耐心耗尽,勃艮第系以鲁登道夫、兴登堡为首的东线派系借机发难,力推兴登堡上位呼声日最高。
法金汉位置动摇,急需一场决定性的胜利稳固权柄并堵住悠悠众口。
可靠迹象表明,其战略重心已悄然转移,目标锁定在凡尔登。
看完情报后,王道的手其实是有点微微颤抖的。
历史上,法金汉正是为了摆脱政治困境,才在1916年初提出了“让高卢在凡尔登流尽鲜血”的战略!
他看中的就是凡尔登对于高卢不可替代的政治和象征意义,逼迫高卢在这里不断投入兵力,用汉斯相对优势的火力将其消耗殆尽!
不需要速胜,他需要的是持续的消耗,直到兵力枯竭不堪再战。
但是由于自己参与的埃纳河和阿图瓦两场会战取得胜利,竟然间接导致法金汉的位置提前不保。
为什么前几天汉斯的进攻虎头蛇尾?为什么后续部队被按住?那不是失误,而是法金汉的阳谋!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
王道低声自语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,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拨云见日的明悟。
“打草惊蛇……”
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。
法金汉根本不怕暴露意图!或者说,他需要暴露意图!
一次看似凶猛、实则后继无力的猛烈突击,其目的不仅是试探防御强度,更重要的是吸引高卢主力,缓解正面战场的压力。
虽然没有里昂发来的情报,王道内心也是猜到个七七八八,但是他始终不敢相信,凡尔登那么庞大的战役竟然会提前一年发动。
对此,王道不得不佩服汉斯的总动员效率。
而且令人感到不安的是,由于如今西线战场的态势已经和历史上的一战有所不同。
坦克和装备了射击协调器的战斗机提前问世,以及埃纳河,阿图瓦的过快丢失。
导致汉斯的堑壕体系根本来不及修缮,此刻正面战场的态势已经岌岌可危。
高卢和不列颠联军已经提前一年推进到索姆河防线。
现在霞飞已经下令全国的工厂开动,更多武器装备全部供给负责索姆河攻势的几个集团军。
可以说整个国家的大半产能都投入到了这里。
对于法金汉来说,霞飞要是没被凡尔登方向的战事惊动,没把宝贵的预备队源源不断地调往凡尔登,那才麻烦呢!
所以,现在双方最高决策层拼的就是谁的战略定力强,谁的军队调度快。
到底是凡尔登还是索姆河?
王道也拿不定了,有那么一瞬间,他突然想对面的汉斯发起总攻打自己。
因为这就意味着是法金汉先按耐不住投入兵力开启凡尔登战役。
这样一来,霞飞就不得不抽调部队救援,索姆河攻势就会被迫迟滞。
倘若是霞飞先发动索姆河攻势,那么他们将彻底沦为弃子。
但是法金汉的兵锋还是会到来,因为作为侵略者,索姆河不是他们的土地,是可以战略放弃的。
如果真的是第二种情况,就算霞飞想救凡尔登,也会被索姆河方向的战事拖累,到时候不仅是他,甚至整个高卢都有危险。
“霞飞啊,你一定要忍住啊别先A出去啊!”
这个念头是如此悖逆,作为前线指挥官,他竟然祈祷敌人先发动总攻!
“杰克!”
王道的嗓音因内心的焦灼而更加沙哑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
“在!师副!”
杰克立刻绷紧身体。
“立刻!两件事!”
王道语速极快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。
“第一,叫上参谋,我要向拉马尔师长反映重大事项。”
他必须争分夺秒,在风暴真正降临前,利用这最后的时间窗口,将部队的准备工作做好。
“第二,给我接通军部,我给你巴黎方面的电报码,就说凡尔登方向有决定性情报,关乎整个西线战略!我要亲自向霞飞元帅汇报!”
尽管知道希望渺茫,但他必须尝试去影响这位远在巴黎,决定着无数人生死的老上司.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