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章 戏子
漓江城。
最近城里出了个名角。
此人不知从何而来,偏偏唱腔、身段姿色,都极其惊艳,不知看痴了多少人。
短短几日,就已经名动满城,不少人慕名而来,只为一睹芳容,一听妙音。
只说那简易搭建的戏台上,忽听那倩影,声声小曲儿凄凄哀哀的唱念着。
配曲的是个原本不温不火的戏台班子,饭都吃不起了,却硬是死守着那些老物件,和着那人的调子,悠悠扬扬的拉着弦,吹着笙,拍着锣鼓。
在那听曲看戏的人群当中,有个渔家姑娘,正好奇的打量着唱曲儿的人。
这人唱的曲儿是南方派的曲调,只是这词却无人听过。
可这身段,嗓子,啧,倒是让人惊艳的咋舌,风姿绰约,可比那些个优伶们好多了,惹得河畔两岸,不少的清倌名妓都好奇张望,美目翘盼,心道又来个抢食的。
水袖拂扬,脂粉绘脸,瞧着好似随意简单的几笔勾勒,却是恰到好处,凤眸朱唇,贝齿一启,便是珠圆玉润的歌喉。
词曲艰深,颇为新鲜,倒是惹得不少游玩的文人小姐驻足观望,听的入神了,自去那茶楼里煮着茶,要几份点心,静下心凑着外面的微雨,细细听着。
待曲罢,亭外细雨犹深,河上舟船横渡,听客们意犹未尽的掏出茶钱,心情好的,还会抛下几角稀碎的赏钱,吆喝着明天还来,好好唱。
“我滴个老天爷,就开了六次腔,次次座无虚席,听客满堂,这快倒台的戏班子倒是走运跟着沾了光!”
收拾着茶汤的伙计望着那唱曲人的身段,魂不守舍极了,结果一不留神打碎了茶杯瓷碗,听着掌柜的说扣他工钱,立马唉声叹气起来。
“姑娘,喝口茶歇歇吧!”
体态浑圆的掌柜心情大好,赚了钱他心情能不好么,亲自端了几盘点心,这可是颗摇钱树啊,要是天天唱上几首,那他这生意不得越过越好。
见他眼神老往自个身上偷瞄。
唱曲儿的人收了戏衣,规规整整的叠好又包好,这才坐下来喝了口茶,洗洗手,把脸上的妆卸了,道:“多谢申老板的茶了。”
“您客气啥啊,要是爱喝,明个我再派伙计去买些好茶。”
那老板笑呵呵的,这些茶水点心算个什么,只要明个对方还在这边唱曲,那人乌泱泱一片,生意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,那才是大头。
为了讨好这唱曲的贵人,茶楼老板也是好话说个不停。
那唱曲的姑娘笑了笑,收拾下就走到棚子那边坐下休息。
而这时,刚才在看戏的渔家姑娘晃了晃腕间的银铃,有些不舍地跟着父亲离开了。
人群渐渐散去,还有个老态龙钟,杵着拐杖的老人不肯离去,嘴里喃喃道:“像啊……真像啊。”
半响。
他长长叹了口气,像是一个油尽灯枯的老人,吐尽了自己一生的蹉跎与无奈。
良久,那老人才缓缓转身,一瘸一拐地离开了。
那戏子看了眼那老人,眼神也有了些变化,不过片刻又恢复常态。
那戏班子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,而在那茶楼二楼当中,有双眼睛却把这一切都收入眼中。
“这唱戏的是什么来头,跟我说说。”
钱钧把几两碎银放在桌上,那伙计当即喜笑颜开,把事情说得巨细无遗。
这江风茶楼原本生意尚可,不过别人眼见茶楼赚了不少,于是就有人效仿,在附近开了类似的茶楼,把生意抢去不少,
生意越来越惨淡,亏得申掌柜差点吐血,入不敷出,最后只能卖些散茶赖以活口。
可哪想这会,才短短几天。
茶楼里的生意竟是日渐红火,而且还是大红大火,比他开张那会都要赚的多,就因为茶楼附近多了个唱曲儿的。
一场雨落罢,河道两岸,红楼瓦屋里的姑娘,一个个推窗探头,朝茶楼瞥去,而后倚着丰腴的身子,摇着团扇,听着曲声,时不时两两凑到一块,偷瞄似的瞥一眼茶楼,低低私语几句,然后脸颊腾起两抹娇艳绯红,眸子似含春水般望向亭荫下开嗓的人。
不光是她们。
那红绿成行的桃柳间,不少人掂足抬眼,恨不得眼神能飞进去,生意太好了,听客盈门,坐都坐不下了,结果只能挤到外面,连河上那些乘船游玩的公子小姐一个个也坐在船头,看着那人。
就连“春光阁”的老鸨起初也还骂着,说什么这年头外人也要和她们抢生意,老天爷真是瞎了眼,结果骂着骂着,也偷偷摸摸的凑到茶楼里去了,为了抢位置还和别人吵的脸红脖子粗的,然后心甘情愿的丢出赏钱。
掌柜的挺着圆滚滚的肚皮,这一天笑开的嘴都没合住。
说实话这些是来听曲儿的么?
河上,不少清倌人卖艺不卖身,那些个花魁更是身怀绝技,精通歌舞琴曲之道,有的更是被奉为“大家”,单凭技艺,各有长短。
真要论,看的还是那张脸。
加上那唱曲姑娘露了武艺,那可不是那种卖把式的武艺,而是使的真本事,同行的几个汉子更是用了真本事,自然吸人眼球。
这才几天,便已技冠群芳,名动漓江城,大有扬名九江郡之势,也不知多少人因之而魂不守舍,天天盼着能瞧上一眼。听客们一个个瞧的出神,瞧的是那张美若天仙的脸,等胡琴声停,青衣转身,所有人这才恍然若醒,抿了抿发干的唇,把那不知几两银子一杯的茶一股脑的灌进嘴里,意犹未尽,迟迟不肯离座。
钱钧若有所思,那戏子能有这么大的魅力,恐怕不只是因为对方的美色。
再怎么倾国倾城,也不至于有着这么样的效果,恐怕还是因为对方的武功,或许有某种魅惑效果,才导致这么多人为之神魂颠倒。
再问起那老人,伙计思索良久,才说出个含糊回答。
说是那老人似乎是十几年前有名的戏班子的班主,只是后面没落了,沦落成了那副邋遢模样。
“他叫什么名字?”
“这个我不太清楚,但好像有人叫他……玉伯。”